项欢见屋内的熊正平演的乞丐,此时已拾得黄金,骤然得财,喜极入魔,忽哭忽笑忽放浪,忽而又指金怒骂。
喜怒哀乐,癫狂痴喧,几个来回,几个瞬间,转化自如。
“??呀,险些儿滑跌了一跤。哦,是个什么?我且捡起来瞧瞧。
呵呵,不要是锭金子。哎,只怕是块铜,待我丢了罢。
且慢,闻听人,金子是甜的,黄铜是苦的,我且来尝尝看。
哈哈哈,是甜的,甜的吓!??”
手中拿着官丑面具当那乞舍道具的熊正平,此一段念白,从险些跌倒的动作,到拾金怕被人看见的左右张望,再到尝金尝出甜味的表情变化,惟妙惟肖,精彩至极。
项欢着实有些叹为观之。
到了财神爷点唱段了,这熊正平自问:“这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,台上可演得?”
自答道:“自是演得!且先看关公封金挂印,赠别挑袍,再收那关平周仓,闯了五关,斩厮六将。”
这熊正平的表情立马从那穷酸落迫样的丑角,变成红生,虽衣不改,却神气起,高大威猛,如神圣附体。
“这一段是《封金挂印》,老爸今是怎么了?怎么关公戏也唱上了?”乐乐要从项欢的怀里跳下来,“不行,我得去叫醒他。”
“别。”项欢拉住乐乐,“怎么?关羽的戏不能唱了?”
武朝时人自然知道关羽是谁,封金挂印讲的是什么内容了。
“演关公戏按行规,得先焚香膜拜请关公的,就算只是排练也得先拜拜的。”乐乐道。
“呵,这么多讲究啊!”项欢道,“不过,你爸演都演了,应该提前拜过了吧,你现在打断他不是反而不好。”
“武尊大人,言之有理也!”好嘛,你这个戏迷也跟本尊来戏腔了。
那屋里的熊正平,来了一个踢袍带,连自己的女儿都拍手称好。
这声好对于入戏的熊正平一点影响都没有,他开唱着:
“写柬辞曹出许昌~~~~~
挂印信封黄金来去清白,冠冕堂皇。
曹孟德他待我恩深谊广,
暗用那牢笼计打动我关云长。
他爱我是一个英雄能将,
我看他到如今枉费心肠。
此一番到河北去寻兄长,
青龙刀、赤兔马保定皇娘。
叫人来你与爷催车仗~~~~~
见一人骑战马急走慌忙!”
项欢算是听出了一些味道了,也学着乐乐拍手叫好。
“有意思,我把你爸画下来。”项欢拿起桌上乐乐画画的蜡笔,画了起来。
虽然项欢从未用过这蜡笔,但熟悉了一下便得心应手了。
寥寥数笔,栩栩如生。
看得一边的乐乐左看父亲,右看项欢画笔,越看越像,“哇,好厉害的武尊大人。把我也画上,把我也画上。”
“好啊。”又是片刻功夫,一个俊秀女孩子出现在了唱戏的熊正平身边,身形手法步与熊正平一样,正在跟着他学着戏。
“武尊大人,能把我妈也画上吗?”
“你妈长什么样子的?”项欢问道。
乐乐连忙从自己的粉红书包里拿出一个包,包里放着自己母亲倪红的一张年青时的生活照。
项欢倒没想到,这个穷酸样的熊正平能娶到个这么漂亮的女子为妻。
“校”项欢将乐乐的母亲也画在纸上。
“可还得要有你。”
“我啊,我也要啊?”
“那当然!”
“也校”
又是几笔,画风一变,看得熊子玉乐得不校
“送给你了。”
项欢把画给了乐乐,乐乐真真是爱不释手。
后来,熊正平又连连来了好几段不同派,不同剧,不同角,不同腔的唱段,有那《打严嵩》,《丁甲山》,《子龙护忠》……
连尚派青衣的《失子惊疯》也能来上一段,演的正是那最讲技艺的惊疯。
屋里的熊正平,手脚抖动抽搐,眼神功双眼圆瞪之姿,疯步功失魂落魄之态,喜而急,急而惊,惊而疯的神情,真会让人以为他丢了至宝,发了羊风。
虽然,这些唱段,熊正平比不上那些门派大师,却也全然不输一些名角正主,相当撩。
项欢看得出奇,可这熊正平唱起来,似乎没完没了,根本就停不下了。
项欢还要赶回去直播,从怀中掏出那张支票。
支票他已经让岳昀鹏填好五百万的金额了。
岳昀鹏哪填过支票,更别提让他一下子写五百万了,几个字愣是填了十几分钟,生怕哪里写错了,让支票作废了。
“乐乐,这是一张500万的支票,等你父亲练完了你拿给他,全大华国四大国有银行,熵海所有银行都可以提取。”项欢要将支票拿给乐乐。
可是乐乐拒绝了,“武尊大人,我爸上次过不能要了。”
“拿着,武尊大人给的,尽管收下。”
乐乐哪里受得了项欢盯着她看的眼神,接过了支票,“谢谢武尊大人。”
“好了,本尊得走了。”
“你不听戏了吗?”乐乐拿着500万的支票道,“武尊大人你给了赏钱,就是我们的财神爷,就能点戏,你点一出再走吧?”
“好。”项欢点头道,“我想想……”项欢略为寻思了一番,道,“盗亦有道,本尊在武朝时就见过演庄子,被诬陷为盗贼的折子戏蕉敲骨求金》,不晓得,台上可演得!?”
“自是演得!”熊正平接了,“且待我来学一个南华仙人庄周点化县官白俭的故事……”
这《敲骨求金》又蕉度白俭》,的是南华老仙庄周闲游,见道旁有被两盗抢劫杀害的青年张从。有两个强盗杀了张从,分金不均,刚好一老一少路人经过,掉了一块金,正巧补死者口中衔住。那一老一少路人贪金,便执斧凿敲而求之。
所以这戏蕉敲骨求金》,应的正是这上半段的故事。
庄周刚好路过,问明了情况,劝这两路人不要再敲。二人却要求庄周赏给金钱一枚,作为“不敲”的代价。庄周无奈,只得变化出一枚金钱相赠,没想到二让寸进尺,婪索不完。庄子知道这两人,不可理喻,又施法唤来猛虎,吓走二人。
然后庄周又施法术,用死狗的心脏放在了张从腹中,令张从复活。谁料张从不知救命之恩,反诬赖庄周盗了他的行囊包囊,扭送他去南华县县衙。县官白俭审理,庄周就用阴阳扇,扇了扇张从,又复化为尸骸,白俭因此悟道,随庄周出家求仙。
这也是这出戏的另一个名字《度白俭》的由来,度的正是那县官。
这出戏中南华仙人纵有仙术救人,却反而要令恶人反诬为盗,多次反转,甚有深意。
那熊正平演的是那被诬为盗的老道,念:“??哎呀,我想世界之上,只有求金葬骨,哪有敲骨求金之理,依贫道相劝,你们不要敲了。??”
“武尊大人?!”乐乐回过头时,项欢已经离去了。
“??一扇君子把头抬,二扇君子眼睁开;三扇君子四体摆,活来活去你快活来!??”屋里的戏子唱罢这段,猛然出了戏,已是满头皆汗。
这梁上君子熊正平,自己扇的自己,一嘴巴复一嘴巴,扇得是快活来,死过去,把自己扇醒了。
“乐乐!”熊正平还是先想到了自己女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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